掌教從來沒有如今日這般冷漠過。

在東海城的東城門下，掌教抱著一具已經冰冷的屍體，晃晃悠悠的走在人間大道上。

風雪肆無忌憚的欺辱著他，可是他沒有去理會，每走過幾步他就會發出一聲咳嗽，越是走著，嘴中的咳嗽聲就越發嚴重，乃是咳出鮮血。

嘴中時不時的還念叨著一些碎話，在風雪中冰冷的大道上顯得那般怪異。

“可惜你死了，本來打算來東海就引見你們一家人的。”

“看來我把一切想的太好，要是不起別的想法，就直接告訴你就好了。”

“我想你應該很遺憾吧？當初我知道這一點的時候，就猜到了，可惜你沒等到這個機會。”

“可我為什麽要等待什麽虛無的機會呢？如果沒有等待，恐怕你此時活得好好的才對。”

雪花堆積的大街被踩下了一個又一個坑，然後又被飄落的白雪填滿，地上就再也沒有生人的蹤跡。

......

秦廣宗坐在顧君則的庭院中，旁邊坐著的幾人分別是顧君則、拜斂心、欒川三人。

他們品茗著茶水，雖是安逸閑散的生活，每個人臉上卻都帶著難以言喻的焦急。

忍耐了一陣，顧君則忽地站起來，難掩焦灼：“東先生，不知道我師兄有沒有事？”

秦廣宗苦笑著搖了搖頭，當時的事情他倒是知道，可後來言念君去了東海之後的事他就不知道了，想著飛來那道金光的強大，恐怕言先生兇多吉少。

面色有些尷尬，低聲勸慰道：“你還是坐著喝喝茶吧！畢竟我都無法的事，你去了也沒什麽作用。言先生實力不弱，至少也是人間頂峰的存在，即便敵不過，逃也沒問題。”

聽完此話，顧君則冷哼一聲，重重拍了一下桌子，倒是沒說話的坐下。

可眼神卻冷冽的很，欒川安撫了一下，細聲說道：“東先生說的沒錯，大博士境界實力都很強，即便那些可怕的人再強大也終究有著隔絕，大博士不會出什麽大事的，放心。”

拜斂心漠然不語，低著頭，靜靜的看著茶杯早已冰冷的茶水，看著茶葉沈浮於杯中，頗有悲涼之意。

“哎！”一聲嘆息落下，拜斂心端起茶杯一飲而盡。

欒川看向東先生，隱隱指了指拜斂心，詢問一下是否需要關照。只見秦廣宗暗暗搖頭，這是儒教的心境問題，外人根本無法解決，只要拜斂心自己走過即可。

四人幹幹坐著，誰都焦急，卻誰都不知道做些什麽。

忽然，秦廣宗唰的站起來，臉色劇變，望向庭院之外的天際，好似有著強大的力量在壓迫東海城，甚至壓迫整個東海州。

欒川三人也感知到了那股可怕的氣息在接近，都齊刷刷的站起來，目視著遠處。

片刻之後，恐怖的壓迫越來越接近，欒川面色有些怪異，直至最後的欣喜。

偏頭看著幾人，難掩興奮：“掌教師尊來了。”

秦廣宗驚詫道：“方山掌教來了？”

其餘兩人皆是如此，欒川報之以回應，重重點頭，之後快速奔了出去。

秦廣宗和拜斂心相視一眼，也急忙的跟了出去，顧君則停留了一下，想了想，則是走的另外一方，跑去顧家老爺子的居所，告知方山掌教到此，準備迎接。

方山派和山澗齋的關系還不錯，當初齋主繼位的時候，紀風視曾代替前任掌教去觀禮，兩人也曾是青年時游歷天下的友人。

至於太學和方山派的關系那就有些怪異了，說不上壞，也絕對不是好。只是兩者有時會有些合作而已，所以關系不僵，卻又在某些地方彼此看不順眼，乃至仇視。

......

掌教冷漠的站在顧家府門的外面，擡起頭凝視著顧家府門上那自己曾經題寫的兩個字，心中的哀戚一下子攀升至了極點。

他沒有繼續朝前走，按照皇朝的喪葬禮儀來說，老祖回家，就該府中的所有人披麻戴孝出來迎接，此時那些人不知道關系，所以只是出來迎接即可。

自己才入東海城時就散發了氣息，想必顧家之內的修行者自然會察覺，只要迎接即可，朝著誰來不重要。

率先出府的是欒川和秦廣宗幾人，一步跨出府，欒川不經意看到掌教師尊抱著的屍體，緊促的走近瞥了一眼臟亂的面容，霎時間臉色發白。

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站住，這位前輩他如何不知道，乃是他師叔祖，也是楊士的老師。

曾經他在柳州樹林中救過他的性命，對於此他很是感激，而是又是楊士的老師，所以他對於郁臨又有了不一樣的感情。

如今看到郁臨師叔祖身死道消，除了臉色蒼白到無法言語之外，身軀的顫抖也止不住，淚水幾欲於奪眶而出，都被他強制壓了下來。

按照方山派的禮儀，此時先輩歸天，他應當跪地相迎。

所以他慢慢匍匐而下，跪倒在地上，額頭磕在地上響個不停，甚至最後還多磕了幾下，算是代遠在鎬京城的楊士行了老師歸天的喪禮。

兩人乃是至交好友，同時兩者關系親密，前輩的關系也很好，做這樣的舉動合情合理。

秦廣宗和拜斂心走上前來，看著郁臨的模樣，拜斂心不認識，秦廣宗作為山澗齋的東先生，倒是見過，乃是方山派明面上最高輩分的人。

秦廣宗攜著拜斂心朝掌教鞠躬，也是對郁臨這位方山小師叔，低聲說道：“請掌教真人，節哀為好。”

說罷，就不再說話，讓開道路，站立在一邊。

此時的掌教悲戚到了極點，只是在忍耐而已，稍微有點眼力見的人都不會在此時招惹掌教，拜斂心雖然自傲，且對方山掌教很好奇，但見到如此場景，也僅僅多瞄了幾眼，就不再過多關註。

顧君則告知了顧老爺子之後，就迅速離開了正廳中，趕到了顧家府門前，瞧著如此莊重的樣子，奇怪異常。

再是看清楚掌教懷中的人，心中莫名心悸，一時間心神慌亂，不知道該作何動作，隨著掌教輕瞥了他一眼，才反應過來，連忙行了一個喪禮。

顧家內浩浩蕩蕩的人迅速趕至府門，顧老爺子走到府門前，腳下踉蹌，幾乎匍匐拜倒。

不知為何的緣和因果，牽引著一切的一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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